鞠崇裕道:
“天后命臣往豫州博州一行,臣便探访了当地所有的府库,才搜集得这些遗物。当年越王府的收藏,很多珍贵物件被虺贞一把大火和妻妾子女同归于尽,剩下来的古董字画都是王府不入流的摆设。而琅琊王府的物件也仅剩崔氏这个首饰盒,里面都是一些常见的饰物,其它的都已散落民间,不知去向。臣遵旨将这些遗物运回洛阳,呈给天后”。
这信使说话极其小心,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惹恼了天后。
天后点头冷笑道:
“狄仁杰奏折上说,张光辅和丘神勋两个搜刮了数不清的珠宝,估计越王府和琅琊王府的宝物都在他二人那里!——只是那本古琴谱《碣石调幽兰》可还在否?”
鞠崇裕忙去箱中左翻右翻,竟在一个箱底掏出一本薄薄的发黄古书,
“必是这本了,原也无人识得它,因此竟保留了下来。”
呈到天后面前。但见书内都是些指法曲调之类的拼凑文字,语言艰涩难懂,看上去如同天书一般。
天后将首饰盒和古琴谱一并交给李孝逸,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将那首饰盒放在颌下,脸儿着盒子上的紫色螺贝,拿出那只纯金步摇凝视良久方道:
“这个是去年年下父王为娘亲刚刚打造的,想不到时隔一年,早已物是人非”
不由得泪如雨下。天后也看得心酸,将他延揽入怀,轻轻抚摸他抽动的背脊,也不劝止,任由他哭个痛快。
又问鞠崇裕道:
“可查过没有,两家还有什么人在?”
鞠崇裕忙回道:
“臣已查过,越王府在城破之日便举家抹了脖子,虺贞连襁褓中的孙儿都一剑砍死,幼子虺规和越王妃已在蔡州城破之日上吊自杀,次子常州公虺倩赐死任上,三子虺温流放岭南,日前传来消息,已病死在烟瘴之地,二人身后皆无子嗣。虺贞之女良乡县主和女婿裴守德皆吊颈而死。唯嫡长子琅琊王虺冲身后留有两名子嗣,幼子孝淳押到长安后病故,长子孝逸——就在唐宫之内。”
他看了一眼天后怀中哭成了泪人的美少年,估计这人便是如今人尽皆知的面首虺孝逸了,不知自己这番话会否惹恼新宠,心中极是惴惴不安。
“难道再没有什么人了?”
鞠崇裕想了一想又道:
“琅琊王庶女名唤楚媛,今年只有12岁,因从小体弱多病寄养佛寺,在虺冲全家押往长安时侥幸得脱,后被人告发,贬为妓籍,如今在长安城东浣衣院中做苦役,此为尚在人世的越王家族唯一成员了。”
“何不将此女带来?”
天后有些不高兴。
鞠崇裕忙命人将一名瘦小枯干的女孩带了进来。这女孩身形尚未长成,看上去也就岁的样子,身上的短襦长裙都很鲜亮,面上神情却甚是凄惶。
孝逸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楚媛。
——这位庶出的妹妹生下来就多灾多病,七八岁被一位姑子点化,从此青灯古佛长居博州城外的清风苑之中。
她又是一个与人无尤的怪异脾气,故而家中人和她都不甚亲厚,唯有长兄孝逸常去看她。兄妹之间见面话也不多。
此次琅琊王府遭难,楚媛本以为身在空门,就能逃脱此劫,没想到最终还是难逃厄运,被卖入浣衣院,还好她生得面色灰黄,身材又极瘦小,脾气古怪,整天将自己身上弄得脏臭不堪,旁人闻着都要退避三舍。
鸨母几次逼她,她都啊啊怪叫,甚而至于衣服满院乱跑,弄得恩客们纷纷躲避,鸨母无奈便让她去做苦役。
她原本就先天不足,熬了半年之后也算油尽灯枯,本以为没多久就给拉出去喂狗,没想到鞠崇裕自己找上门来,不但给她穿戴整齐,还把她带进了皇宫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