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容色不变,淡声道:“父亲忘记了?我早就说过了,我要攒嫁妆,还请父亲拿出十万两现银出来。”
柳义急怒攻心,一脚踹翻了临近的脚凳,“反了你了!成天净耍些威胁人的把戏!我不答应,你难不成还想杀父了?!”
“那倒不必。”柳明玉慢吞吞地说道。
她的声调自始至终都是那般平静柔缓,柳义只当她是服软了,正想呵斥她,叫她快些出去,却听外面有人扬声叫道:“表姑娘,您在里面吗?我家少爷到处找您呢。”
柳明玉的目光定定地看住柳义,嘴里却道:“在,你叫表哥过来,我就在这里同他说话。”
柳义感觉自己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脱口道:“慢着!”
他一直瞧不起商贾出身的岳父,觉得唐家粗俗市侩,比不上读书人的高洁,此事知道的人不少,许多朝中同僚都赞赏他洁身自好,视钱财如粪土的气节。
可若是唐清流见到了他这个模样,多半会以为他和两名下贱的小厮行淫秽之事,还被自己的女儿撞见了。那还得了,他和唐家有过节,唐清流怎会轻易放过他,定会将今晚的见闻喧嚷开来。
到时候,他就会沦为满京城的笑柄,而他苦苦维持了那么久的正直形象,怕是要毁于一夕了。
已经入夏了,柳义却觉得全身冰冷,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深吸了几口气,艰涩地开口道:“明玉乖,听爹爹的话,你先去找清流,我晚些时候就过去海棠苑。你放心,你是我的宝贝女儿,你的嫁妆我一直放在心上,从你出生起就替你准备着了,如今怎会亏待了你。”
于是,柳明玉听到了重生以来最荒诞的笑话。
她看都不看柳义,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父亲也在这里,你快去请表哥来,父亲说有好东西给我们瞧瞧。”
柳义越发窘迫难堪,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不明事理?我哪里有十万两的现银,就算有,你能搬得动吗?”
柳明玉答道:“那好办,银票我也收的。”
柳义涨红了脸,“你把衣服给我,总要我穿了衣服才能带你去取。”
柳明玉慢慢地摇了摇头,“那也不必。”
柳义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抢衣服,又怕惊动外头的人,只能干着急,就在这个紧迫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温润如水的男声:“姑娘,我把冯管事请来了。”
然后,就是冯管事忐忑的问话,“这么晚了,大姑娘有何吩咐?”
柳明玉瞥了眼阿二手里的衣服,一字一字清晰地道:“父亲说我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替我藏了好些嫁妆,如今却是要交给我了。冯管事,你就带着我的长侍去库房,取个十万两银子,不够的就用银票抵上。”
柳义的脑袋疼的像要裂开了似的,只恨不能两眼一闭昏迷过去。
没有柳义的亲口吩咐,冯管事哪里敢自作主张,迟疑道:“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大姑娘且缓一缓,总要等老奴请示过老爷,才好去库房。”
方才去请他的白苏微微一笑,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让厢房里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姑娘,我怎么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您还好吗?”
柳义窘迫得不行,只想拿刀砍了床上的两个奴才,却听柳明玉不疾不徐地道:“父亲有些头疼,好在表哥就快过来了,到时定要让表哥给父亲仔细瞧瞧。”
这话听在柳义的耳朵里,直叫他汗毛倒竖,魂飞魄散。
他闭起眼睛,不愿意再看到柳明玉,冷若冰霜地吩咐道:“冯九,你带他去。”
冯管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唤了声:“老爷?”
柳义怒声道:“明玉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还不快去库房取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