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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乱的时候,姓哪有自己的地呀,都是大户的!但凡有些天灾,交不起一钱的地租,便要卖儿卖女,挨饿受冻。”

    明兰微微点头,一个王朝越到后来,土地兼并越严重,待到农民活不下去的时候便改朝换代,一切重新来过。

    秦桑的情绪也很低落,低声道:“我家里原有十多亩地,风调雨顺的时候,一家人也过的去。可那年来了个县令,见天儿的寻名目要钱,还瞧上了村里的银花姐姐做妾,银花姐姐家里不肯,他就拿了银花姐姐的爹爹哥哥去,说他们是刁民抗粮,关在牢里用刑,银花姐姐第日就进了县令府,谁知她爹爹哥哥熬不住刑,早死在牢里了,乡里人去论理,县令的管家说,睡也睡了,别自讨没趣了;后来,银花姐姐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口了。”

    明兰心头惨然,真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年头,老姓的幸福生活宛如一张薄纸,一点天灾就能捅破了;明兰忽觉得自己这胎投的不错了。

    “这关你家什么事?”绿枝听了半天,没抓住重点。

    “银花姐姐是我哥哥没过门的媳妇。”

    ——众人皆肃然。

    秦桑拨了拨炉里的炭火,火光照着她平淡的面庞柔和起来:“哥哥气不过,要去拼命,被衙役们打的血肉模糊的撵出来,爹爹也气的生了病,家里两个男人要瞧病,又没了劳力,哪有这许多银钱,祖母说不能卖地,等男人们好了还要种的,只好把我卖了;一起卖的,还有银花姐姐的弟弟妹妹,也不知他们现在哪里了。”

    丹橘轻轻问道:“你还记得那县令叫什么吗?”

    秦桑摇摇头,双鬟上的绒花轻轻抖动:“不记得了,那时我才五六岁,只晓得我离开时,村长和里正商量着,大伙儿凑些银钱,一定要叫村里头出个秀才,以后受欺负时,也有个能说话的;后来听说,那县令叫人告了,抄家罢官,还充军发配,我高兴了,可惜银花姐姐家已经家破人亡,屋田地都荒芜了,再没人提起他们。”

    众人心里一片难过,沉默了许久,秦桑又快活起来,笑道:“前两年,家里托人来了封信,家里渐好了,大哥二哥都讨了媳妇,弟弟在念书,我爹娘还说等光景好了就赎我出去,我说不用,我在这儿好着呢,一个月有二钱银,比爹爹哥哥都赚的多,我都攒下带回家去了,好多置些田地。”

    明兰一直静静听着她们说话,这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家里宁肯卖你都不肯卖地,你不怨他们吗?”

    秦桑笑的脸微微发红:“怪过一阵,后来就想开了,有地有爹爹有哥哥,便有了指望,娘也是千打听万打听了后,才卖了我的;我的命好,能进到咱们府来,不打不骂的,还福气服侍姑娘,这许多年来,吃好的穿好的,姐姐妹妹们都和我好,有什么好埋怨的。”

    明兰不禁怔了怔,秦桑在暮苍斋里不算得用,模样性情都只是平平,既没燕草周到仔细,也没绿枝爽利能干,因此月钱和赏赐也排在后头,可听她的语气,却对生活万分知足,说起家里时,更是一片眷恋留恋;这般温厚老实的人,便是十分难得的了。

    明兰第一次见识到底层老姓的善良诚恳,他们就像脚底的泥土一样,卑微,却实在,明兰心里喜欢,便笑道:“若你家里真的光景好了,不用拿银来赎,我放你出去便是,想必你爹娘连姑爷都给你说好了,到时候我再陪你一份嫁妆!”

    秦桑脸红成朵胭脂色,跺着脚羞恼道:“姑娘!这话你也能混说的,我告诉房妈妈去!”

    笑声终于吹散了阴霾,明兰禀过老后,把自己平时存的私房钱拿出四分之来,小丫头们也凑了些零碎银,全买了米粮棉被去周济那些流民。

    “这些年攒的钱都没了,这下心里舒服了?难不成差你这一份,外头就不会冻死人了?”盛老似笑非笑的看着明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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