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如焜心情极差,他在狱中的时候一直想,如果有一天他出狱了,重获自由了,抓到了谈溦溦这个女人,他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现在他并不高兴。
天已经黑了,夜里会涨潮,海水会涌进水牢。大部分时候,海水只会漫过水牢的地面,但是偶尔,海水也会涨高一些,漫过那张小铁床。如果情况是后者,那么住在水牢里的人不但不能睡觉,还要一直泡在冰冷的海水里,直到退潮。
越是接近涨潮的时间,他就越是焦燥,眼前总是浮现出谈溦溦被浸在海水中的情形。
他来到朗朗的房间,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站在床头上,看熟睡中的朗朗。
在他的印象中,小孩子是一种陌生的生物,这种生物基本无法沟通,只会哭和吃。
所以,以前他很不喜欢小孩子,当然也没有人敢把小孩子抱到他面前。
他曾经有过那么多女人,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哪个女人给他生个孩子。他觉得女人和孩子都很麻烦,那都不是他生命中该有的东西。
后来,他遇到了谈溦溦,他这个想法发生了变化。他想娶她,让她给他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像他或者像她的孩子。
这个美梦才刚刚开始,就被谈溦溦给打破了。
就在满地的梦的碎片之中,诞生了这个小家伙!他的儿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看着朗朗,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房间里奔跑着,然后一头撞到爸爸身上。他仰头看着爸爸,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面孔,眉心拧成两道深纹,目光中毫无温情,瞪着他,说:“怎么乱跑?你妈妈呢?怎么不看住你?”
然后就是妈妈出现,噤若寒蝉,一边拉住他,一边向爸爸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回来了,焜儿调皮了,快给爸爸道歉。”
“对不起”成年以前,这是他跟爸爸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他轻轻地矮下身,坐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朗朗的小胖手儿,小声说:“儿子,你认了爸爸,爸爸一定宠你,绝对不会让你说对不起”
他话音未落,朗朗抿了抿嘴唇,发出一声模糊的臆语,翻了一个身,将后背朝向朗如焜。
朗如焜一顿气闷,瞪着儿子的后脑勺,咬牙小声道:“嘿!你这小子!我让你认爹,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反抗我?”
一边嘀咕着,他一边站起来,绕床一周,又转到朗朗的正面去了。
这回他没有说话,就盯着朗朗的脸蛋儿。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圈,好不容易找到一面小镜子。他拿在手里,回到床边,蜷身躺在朗朗的身边,把脸凑近朗朗的脑袋边上,举起小镜子来,看着了镜子里一大一小两张面孔。
真像啊!简直像翻模一样!
朗如焜不由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就在这个时候,朗朗抬起一只手来,啪地打在朗如焜的脸上,若无其事地呢喃了一声:“妈妈”,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安睡。
朗如焜却笑不出来了。
他收了镜子,仰头看着天花板,心里在想:他做梦都喊妈妈,妈妈在他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是不是他这个当爸爸的永远也代替不了妈妈的地位?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爸爸曾经怎样对待过妈妈,他会不会恨自己呢?
可是转念一想,他的妈妈曾经那样欺骗爸爸,如果这小子有一颗公平心,应该会理解爸爸的,不是吗?
再一转念:自己向一个四岁的孩子要求公平心,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想来想去,心里也没有一个答案。
鼻端萦绕着朗朗身上暖暖的奶香气味,朗如焜渐渐地感觉到困意,在毫无头绪的胡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