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一时以帝王之危震慑住他们,日后总有年老论及国本皇嗣的一日,那时你又当如何?你纵想出气,也要先为自己将来想想,那两个王爷的孙辈都已经年纪不小,人总有亲疏远近,本生父母兄弟仍在,你能保得住他们能如亲子一般孝敬你晚年,如亲兄弟一般善待阿媞?还是想顶着朝堂物议,弃祖父一脉不用,反去往你曾祖一脉再寻后人?”
室内一时静了好一会儿,静到只听见董太后短促粗躁的喘息,静到一股沉重的压抑从房中间慢慢蔓延开,俞宪薇瞪大了眼,在地上缩成一团,将袖子塞在口中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皇帝开口道:“这屋里有白梅?”俞如薇全身一颤,下意识回头望背后梅子青花插上的白梅干花。
董太后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道:“今日阿媞见我病热不退,便送了些白梅香囊来在屋里摆着,驱驱病气。”她淡淡一笑,“当年我也是见白梅香气悠远,能清神定气,所以在你书房外种了许多,好让你能专心读书。你自幼每年冬天都闻,自然是最熟悉这味道了。”
大约是见皇帝神色有些松动,董太后更加苦口慈心,道:“一草一木都是母亲的心思,我虽不是时时在你身边,可对你的关怀和期望何曾比别的母亲少过半分。这世间千千万万人,唯有皇帝你才是我血脉相连之人,纵然之前我做了些事令得皇帝不喜,我也埋怨皇帝不肯体谅我的心。可你到底是我亲生,祖孙再亲,娘家再亲,还能亲过亲母子?除了做娘的,这世间又有谁会毫无私心地真心为你着想?”
董太后说到动情处,潸然泪下,连带声音也哽咽了:“我顾念令镕,虽是祖母给予孙子慈爱,又何尝不是为着皇帝你以后?我也只是世俗寻常一老妇,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纵然日日在佛前祈求,心愿却是俗之又俗,什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全我不在意,尊荣地位更是视若无物,我不愿享福,只盼能将我这辈子该有的福气积累起来,好拿去佛前求你能子孙繁盛,你和孙儿孙女们终生顺遂平安,若能达成此愿望,纵是折了我的福寿也是心甘情愿。可,可皇帝你忍心眼睁睁看你的亲娘想看儿孙平安的小小愿望都不能达成,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太后这番话,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非但没有一丝以太后尊位压人之意,反处处是为皇帝着想,更显出身为一个母亲和祖母夹在儿孙中间的无奈和悲哀,还有那一点可怜到卑微的愿望,完全是剖心断肠之语,字字泣血,声声哀诉。
许是有些动容,皇帝沉默了许久,最后道:“母亲的心愿儿子知道了,福宁殿还有事,儿子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你。”说完,当真不曾停步地走了c
董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似陷入了沉思。俞宪薇到此时才敢稍稍动弹,她终于松开了袖子,只觉自己两个腮帮都咬酸了,唾沫洇湿了布料,但终于有惊无险度过,正松了口气,想站起身,却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往旁边小桌上靠了靠,头上金鹭鸟的翅膀晃动间不小心碰到小几上一个花瓶,发出了叮一声脆响。
“谁?”董太后立刻厉声喝道,继而又道,“是谁?是俞丫头吗?”
太后竟这般耳聪目明,神思迅捷,俞宪薇背心一寒,手脚发冷,暗暗叫苦不迭,但已被人识破,躲藏也是无用,若太后一怒叫了人来抓她,那便是连最后的台阶都没有了,想到这,她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头也不敢抬,直接跪在床前:“太后恕罪。”
董太后的目光陡然变得十分锐利,几乎将她身上灼出两个洞,那种压迫的威严几乎有如一座实质的泰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你躲在后面做什么?”
俞宪薇颤声道:“我在屏风后往花插上插梅花,因为陛下来得突然,一时害怕,不敢走出来,所以就耽误到现在。”
董太后沉下眼,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