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九月十一日,元德十五年霜降,河西节度使次子沙州驻军校场至祭旗纛。
祭毕,如常率三千精锐,整队武装游行。
数万难民纷纷让道,军旗直指戎夷王部——出乎所有人意料,此次祭旗并非霜降日祭祀之俗,一时群起激荡,十数万难民家破人亡之恨,随着五万沙州驻军指向外寇,似乎这场战争能让他们忘了生活的艰苦,让他们摆脱缺衣短食的残酷现状。
与此同时,孔颜也随着大房在五百重兵护卫下启程回府,她没有看到校场上魏康如何意气风发的点兵,更没有看到万众难民对出征将士的热情拥戴,只听到马车外不绝于耳的哀声。
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凄惨哀嚎,孔颜没想到时隔两月半旬之久,沙州民众的受难情况不减反增。
原来战争,不止输赢,它带来的还有无尽的伤痛。
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孔颜头一次注意到彪炳战功后的代价。
许是数以万计的难民哀嚎太过冲击,孔颜忽然发现自从嫁进了魏府,以往的认知都不断地被颠覆:无论是战争,还是夫妻事,又或是魏康太多太多,彷如七夕喜蛛密麻结出的蛛网,剪不断理还乱。
然,也不及孔颜趁路上清闲理清纷杂思绪,他们一行五百余人已回到了凉州魏府。
这一路山,走得极慢,大房既有魏成不良于行,又有柳姨娘身怀六甲,遂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十日后才抵达凉州城。
霜降后十五日立冬,眼下也差不上几日了,天已有了冬日的寒气,却不到十月初一开炉,这样天冷无火取暖的屋子最是冻人。
孔颜立在中堂大厅,在青缎斗篷下搓了搓双手。静静地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
大姐儿c二姐儿两姐妹扑跪在魏成的轮椅下,哭得泣不成声,付氏在一旁牵着一岁大的辉哥儿也哭得悲痛欲绝。
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大约看着妻女为自己如此伤心。魏成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睛,只是搂着一双女儿沉默不语。
魏府中堂大厅内一片沉寂,唯有付氏母女三人的哭声不绝。
看着这一幕,似乎谁也不忍心打扰,就是近来被陈氏捧得越发得意的李燕飞也沉默着。
但,终归不能一直这样哭下去。
陈氏将目光看向魏成,触及他那一张和魏光雄极为相似的面孔,心里就忍不住泛起厌恶,正欲压下心头的不喜开口,不经意却是瞥见魏成泛红的双眼。想到魏成如今的下场,还有将三十年的母子之情,陈氏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道:这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第二个孩子
念毕,陈氏睁开眼睛。眼眶泛红道:“你人还在比什么都强,辉哥儿还需要你这个父亲教导。”说着瞥向在旁默默落泪的柳姨娘,随之目光划向柳姨娘还未鼓起的小腹,不由感叹造化弄人,四年前她一直盼着柳姨娘能生下大房的庶长子,谁知还是让付氏生下了嫡长子,不过想起魏成如今的情况。也无需再去追求辉哥儿之事,于是说道:“如今柳姨娘也有身子了,再过不久又有一个孩子需要你教养,担当起为父之责!”
听到魏成即将又有一个孩子,付氏骤然抬头,目光似破冰之刃掠过魏成。然后落在柳姨娘身上,噙泪笑道:“是呀,儿媳怎么忘了,柳姨娘有身子了,这是爷的大喜呀!”
柳姨娘纤密的睫毛如羽翼一扇。泪缓缓落下脸庞,依旧垂泪不语。
贤妻美妾,一派融融。成却没理会他这一妻一妾,而是震惊望着陈氏含泪的双眼,继而想起陈氏一贯淡然的大家小姐做派,心下却是一软,喉头有一丝哽咽道:“儿子让母亲操心了!”
迎上魏成眼中的孺慕,陈氏习惯地飞一般的瞥开,复又一怔,她深吸口气,欲重新看去,却刚转过眼,她已是下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