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柴火的布衣汉子进来,朝后院走去,怕是给家中物需的。
汉子是个乡郊的农夫,长得老实敦厚,迎面撞上主家女眷,红着脸低下头,非礼勿视。经过时,欢娘却见他匆匆抬起眼皮,不易察觉望过来一眼。
当然不是偷觑自己。欢娘看一眼妙姐,见她一贯淡泊的脸一紧,也露出几分绯色,心里生了几分疑惑。
将妙姐送回西院,欢娘出来走了几步,见有个人影在外头探头探脑,迟迟徘徊不走,看清楚后,猛一喝:“是哪儿来的登徒子,胆敢在别家偷窥,也不怕被人叉到官府去!”
正是刚才那名送柴的汉子。
他骇得上前作揖:“这位小奶奶,小的并非登徒子,只是送完了柴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小的这就走。”
欢娘见他分明在偷觑妙姐居所,将他喊住,压低声:“还敢满口的谎话?你是哪家送柴的,姓什么?刚才便瞧你心怀不轨,盯着别人家的妇人,今日不拿了你,以后还得胆大。”
汉子脸色一变,见她戳破自己心思,也不瞒了,当场跪下,磕了几记响头。
欢娘眉一捻,见左右没人,将他拉到树荫底下,汉子语气萧索:“小人姓赵,贱名阿九,与贵宅那位姨娘是青梅竹马的旧识,打从那姨娘嫁到郑家,小的有了牵挂,一同跟着来了肇县——”
“好啊,竟敢偷跟别家女眷!”欢娘打断。
赵阿九忙道:“只是小的放不下她,自个儿偷偷跟着罢了,这么些年,没跟她见过一次面刚刚在天井,还是小人与她最近的一回。”说着,糙脸上透出红。
见欢娘不语,赵阿九继续羞道:“这几日听闻郑家奶奶要卖人小的生了希望,才上门询询,可”
不用说,欢娘也知赵阿九一听那赎身银需,失望了,这汉子一看就是家徒四壁,柳倩娥又怎会将家中的姨娘卖给个穷得叮当响的砍柴汉。
欢娘见赵阿九年龄二十左右,生得虽不算英俊,但健壮憨厚,一看就是个牢靠人,更可贵的对妙姐儿的一份心,实在难得,迟疑半会儿,问:“赵阿九,你家中有没有媳妇?”
赵阿九答道:“小人至今未娶,打从五岁那年起,就只认她一人作妻房,再不易别人。”
欢娘动容:“这女子再好,也是残花败柳,嫁过人,还生过个孩子,你今日没得到,才觉得珍惜,她是个有病的人,你若是厌倦了,她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赵阿九一介粗汉,此际唇边却浮出浅笑,露出细腻:“嫁人不是她的错,都怪我两家穷,又碰上瘟疫。小的这些年除了这一身力气,也学了一门手艺,她太苦了,小的今后就算自己没吃没穿,也不会叫她过半点苦日子。”
欢娘怕引来下人,说了两句,将他打发走了。转头回了西院,只见妙姐倚在床边发呆,欢娘闭了门,试探:“有个叫阿九的——”
话音不落,妙姐睫展腮震,忽的落泪:“阿九哥哥,那是小时候给我掏鸟蛋的哥哥。”
欢娘替她拭去眼泪:“他待你好不好。”
妙姐脸上露出奇异神采,竟跟赵阿九刚才如出一辙,语气像个小孩子:“可好了,小时候在乡下,别的孩子骂我傻子,打我,阿九哥哥护着我,不让他们欺负,还跟他们打架”
欢娘两世没遇到个好男人,不是薄情汉,就是神经病,都快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了,如今见着一个赵阿九,忽然间又相信爱情了,这是个信仰,无关帮不帮人,就凭着这点儿精神上的食粮,她也得叫他们好。
妙姐的赎身银子,欢娘帮香铺抄单子攒下的铜板还不够,想来想去,拿了那枚珍珠梅花扳指。
这厮,坏了一辈子,总得做些好事儿吧。
待赵阿九再次来郑家送柴时,欢娘将那扳指给了他,叫他当了,当做赎资,也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