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凶肆老板乖乖地交出赌金,溜走了事。
李曜今番前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王博士的死,王博士之死固然是一件大事,李曜很用心地打算亲自来安排,另外他也是为了自家牺牲的十二名家仆脚夫,这些人虽然只是仆役,但既然是为了帮助李元审“平叛”而死,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厚葬。
李曜亲自前来,一方面是为了显示郑重,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扩充眼界。要在唐末这个时代混,如果不弄清各自礼节,稍不留神就可能得罪人,那可不是他这个曾经的供销处长的风格。
据《新唐书》杜佑c李吉甫c白敏中c韦挺等传,以及《通典》c《唐语林》等书的描写,唐朝的葬仪特别讲究排场,甚至讲究得“吊者大悦”。寻常人家死了父母,先不服丧,等一切场面准备好方始发讣;到了下葬的日子,亲戚朋友都来执绋死者入土为安,活人痛饮一场,名为“出孝”。
而王公贵族人家办丧事,那又大不相同。出殡时,几里路长的仪仗执事c明器c假人假马;朱丝彩绣的灵车,各色各样的丧乐,还有专门唱给观众听的哀歌,凡所应有,无所不备。此外,亲友进行的路祭,可能比丧家的仪仗更能吸引观众。丈把高的纸糊的房子,内中安置着用面粉捏成,栩栩如生的假人c假花;数十尺高的祭帐以外,还有雕金饰画的大祭盘,盘中刻木为戏。
在葬礼这件事上,最有名的一次是范阳节度使送太原节度使辛云京下葬的祭盘,戏文是《尉迟恭突厥斗将》c《汉高祖鸿门大宴》,机关操作,人物都能活动;披麻戴孝的辛家子弟,都止住了哭声,拉开白布孝帏,看得出了神。看完,辛云京的大儿子说:“祭盘好得很!赏马两匹。”
正因为唐朝的大出丧是如此地奢靡华丽,所以“祭器”c“哀歌”亦可展览比赛,招引游客。这种社会风气骤看起来好象荒唐滑稽,不近人情;但如深入地去了解唐朝中叶人民富庶的情形,就会有这样一个了解:富裕悠闲的生活,养成了人民异常开朗乐观的性格,以致于丧葬凶礼c哀乐哀歌,亦可转化为一种娱乐。这也是盛唐社会的一个特征。
只是如今时近晚唐,虽然朝廷和官员们还是不断地粉饰太平,可太平这玩意儿毕竟不是真的靠粉饰就能得来。就说这葬礼c出殡等套路仪式,现下就早已不是那么夸张了。
只是再怎么不夸张,王弘毕竟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他的葬礼虽然要等到护送棺椁到太原才能办理,但由于人已经死去,即便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但棺椁总要立即办妥,是以李曜此来主要也是购买棺椁。
凶肆不比其他店铺,门外并无巾旗招展,写着某某店铺名字,而是白幡两条垂下,此乃唯一装饰或者说名示。余外并无“某记凶肆”这一类招牌——是人都不希望自己姓氏后面带个不吉利的“凶肆”二字不是?
李曜经过打听,最后所到的这家凶肆,也没有招牌,但店面阔气,白幡也比寻常凶肆的大上几分,一看就是凶肆中的“品牌店”。等问明了店家棺椁的价格,李曜才知道“名牌凶肆”宰客果然不是说着玩儿的。
李曜当然从未买过棺材,更没在唐朝的凶肆买过棺材,所以一进门便是跟着卢三,自己一言不发,看卢三怎么谈。他发现凶肆的馆主从头到尾不问什么“几位要买棺材吗?”之类的话,而是等着卢三说“出行老人,欲购老房一套,未知馆主可有成货”等开场白之后,才开始答话。卢三口中的老房,便是棺材的一种隐称。
李曜琢磨,这大概也是一种图吉利的做法,否则一个大活人走进来你就问他要不要棺材,未免太不吉祥了点。
谈了一会儿,那馆主已然发现李曜才是真正主事之人,便问李曜:“未知郎君所需老房,需要何种木料?敝馆有常见的梓木棺c楠木棺,也有柏木棺c紫楠木棺”
李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