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在闺阁时是志气极高才华出众的女子,出嫁后夫君又是探花郎,虽因子嗣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但是掩不住面上的风光,因此自始至终便瞧不上宝玉,不然也不会常跟儿女说宝玉顽劣不堪,极厌读书,只是贾母溺爱,无人敢管等语了。
现今贾母好端端地忽然来信意欲让两玉联姻,贾敏又不是一无所知的闺阁少女,自己管家二十余年,又深知娘家诸事,瞬息之间,便明白其中的厉害了。
她叹了一口气,咽下欲出口的话,暗藏重重心事,含笑问已经过来请安的赖大家的,道:“老太太可好?府上一切安稳?哥儿姐儿们可上学了?”
一路行来,又小住两日,早已见过外头对林家的诸般逢迎,也见识了林家风雅清丽的景色,赖大家的心里羡慕非常,她儿子也才捐个虚职罢了,哪里比得林家位高权重,满脸堆笑道:“回姑太太的话,老太太一向硬朗,只是挂念着姑太太和玉姐儿隽哥儿。府上也好,现今应天府才上任的贾雨村还是咱们老爷举荐的呢!哥儿姐儿都在家里上学,并不懈怠。”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语气微微一顿,若不是贾敏仔细,定然听不出来了。
是了,早听凤姐说过多次,王锐家的也从贾家打探过消息,宝玉上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个月不去家塾上学更是常事,哪里有并不懈怠一说?
可见赖大家的撒谎!
贾敏眉头渐渐皱将起来,不喜宝玉,又对越发对娘家忧心,贾赦才是一家之长,怎么却称呼贾政是我们老爷?她从细微处见府里态度,可见这样的称呼不是一日两日,遂故作不知地道:“老爷?可是大哥哥?我想着琏儿已经大有长进了,大哥哥在家也该给琏儿撑腰才是,难为大哥忽然精心起来,倒大力举荐了我们玉儿隽儿的西席先生做官,必要重谢。再有就是琏儿媳妇才添了小子,已打发人回京报喜了,偏你赶了来,倒也巧。”
赖大家的闻得贾敏竟将老爷误作贾赦,一字未提贾政,不觉尴尬异常,轻声提醒道:“不是大老爷,是二老爷。”
贾敏奇道:“这可奇了。怎么府里的老爷是二哥哥,大哥哥却分个大小?”
赖大家的无言以对,只好笑着不语。
贾敏不好再追问娘家对于两位哥哥的称呼尊卑问题,便淡淡一笑,道:“竟是我糊涂了,倒将二哥哥错认为大哥哥了。我就说,大哥哥除了吃酒顽闹,怕也不做什么事情,哪里比得二哥为人刚直,谦恭厚道。”
赖大家的也是个人精子,闻言忙岔开道:“才听姑太太说,琏二爷添了个哥儿?回去若老太太知道了,必定欢喜非常。”
贾敏笑道:“可不是,大哥儿生得极好,像极了琏儿,长大后必定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
因贾琏之子还未得名,现今贾琏已经做官,头上又无兄长侄子排行在前,故跟凤姐商议,先称呼为大哥儿,以免进京后反按着贾兰的叫二哥儿。
贾敏何等聪明,知道府里的二姑娘迎春竟按着元春排行起名,待遇也和探春一样不分厚薄,较之元春差之千里,哪里不明白他们夫妻两个的小心思,便也随之称呼大哥儿。
赖大家的恭维道:“都是托姑太太的福。”
随即又笑道:“老太太说,信中有要紧事跟姑太太商议,因此还请姑太太回一封信,令奴才回去奉给老太太。”
贾敏心中不悦,口内却笑道:“老太太的信我已看了,你且先住两日,等我和老爷商议了再回信罢!你也知道,虽说内院事务都是我掌管,到底我们老爷才是一家之主,小事儿我做主还罢了,大事儿总得老爷做主。”
“姑太太说得极是,该姑老爷做主。”赖嬷嬷乃是贾母的心腹,在荣国府极为体面,年轻的主子都不敢怠慢,赖大家的自然也知道贾母的心思,府里态度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