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亦远笑了起来。
南亦远见童子困顿模样,心中不忍:“不是让你早些睡下吗,为何还要等我?”
童子赧然地挠了挠头,过了一会儿道:“先生都出去一整日了,我担心先生,睡不着。”童子想起茶水还温着,忙替南亦远倒了杯茶水,恭敬地递到南亦远面前,“先生在外一整日定没喝到好的茶水,先喝口茶润润吧。”
南亦远笑了起来,用蒲扇轻轻地敲了下童子的脑袋:“人小鬼大,谁说我今日出去没品到好茶水了?”
童子一惊,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朔漠说错话了,请先生责罚。”说着,朔漠就要屈膝下跪,南亦远忙提住他的胳膊,没让朔漠跪下。
“话是说错了,但在我面前你不用跪。”南亦远接过朔漠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茶已过过水去了涩味,这一浇茶水入口甘润,是一杯上好的茶。朔漠入他门下半年有余,武学与文墨学得勉勉强强,倒是于茶道上颇有心得,南亦远喝下朔漠这一杯茶心情倒好了不少。此时已是入夜,南亦远本该休息,但因心里有事无法入眠,索xìng坐在树下,自斟自饮起来。朔漠本要陪着,南亦远见他睡意朦胧,便让他先去睡了。
朔漠拱手做礼,随后退下。南亦远捧起茶杯,看着朔漠小小的身影,嘴边浮起一抹浅淡的苦笑来。朔漠今年九岁,大半年前在洛阳城郊的一处山坳里,南亦远发现了朔漠。彼时穿着狼牙军服的朔漠已奄奄一息,但他手里仍紧紧握着一柄长刀死都不肯松开,南亦远见朔漠还有气,原是想杀了他,可朔漠终究还是个孩童,南亦远不忍,几番挣扎后将朔漠带了回来,悉心治疗了一月有余才彻底治好朔漠。南亦远问朔漠是何处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朔漠只摇头不答,南亦远索xìng便不再问了,谁知朔漠突然跪在他面前,仰起头倔强地看着南亦远,求南亦远收留他,并给他重新取个名。
“我知你记忆未失,你也非是唐人,更何况你手中不知有无沾染鲜血,我不便带你,更不会给你重新取名,你若要新生,不如去白马寺剃度出家罢了!”南亦远拂袖,背对着朔漠说出这些气话来。如若他面对朔漠,这些话他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朔漠却连连摇头,跪在门外三日三夜,那几日洛阳城落了场大雪,朔漠衣衫单薄,又大病初愈,跪在雪中冻得手脚皮肤皲裂,守门的老妈子实在看不下去,劝南亦远将朔漠接回来。
南亦远那日站在雪中,一身青衫白衣,人冷冷清清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雪地里快昏迷的孩子,在孩子快要倒下时,伸手扶住了对方。
“朔雪连大漠,何日好还乡……以后你就叫朔漠吧。”南亦远眼里没什么光彩,收留一个狼牙兵是触犯唐律的,可是朔漠还小,若悉心教导,日后定会走上正道。
半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南亦远脸上露出寡淡的笑来,皇甫濯与他分开的时候也是朔漠这么大,当朔漠正式拜入他门下之时,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朔漠,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皇甫濯坐在他书桌旁,仰头对着他笑。
然而,再见到皇甫濯后,南亦远无法将皇甫濯与朔漠重叠在一起了。
第八章
人人皆说李辅国长相奇丑,尖嘴猴腮,面目狰狞,当皇甫濯真正见到李辅国后,觉得那些词语已算是夸赞李辅国了。面前这个宦官虽穿着一身官服,却怎么也撑不起样来,他弓着背,脸上沟壑纵深,令人不愿再看一眼。皇甫濯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糕点,却是无甚胃口。
李辅国周遭围了几个侍卫,看模样这些人并非阉人,不久前李辅国刚被封为元帅府行军司马,皇帝近卫神策军俱归李辅国手下,围在李辅国身边这几人应是出自神策军。皇甫濯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道李辅国胆大包天,竟将圣人近卫随意差遣,太过嚣张跋扈!
李辅国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