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吹玉笙,及精于歌曲之人,命他在九曲池头、杨柳岸畔、海裳花下,全用细乐,更番迭奏,再用银笙按拍,唱陛下新谱的《梁州》序曲儿,那声调乐腔,夹着池水,随风传来。陛下在这里听着,必然格外的悠扬飘渺,如闻仙乐,比到那《霓裳羽衣曲》,还要好听得多呢!”后主闻言,拍手称妙道:“这样布置,又清爽,又幽雅,比那繁音促节,酣歌恒舞,高过万倍,非但另出心裁,别开生面,洗却繁华,扫尽尘俗,而且最宜于夏夜,纳凉时听之,当可全消暑气,涤去烦襟,如入清凉世界。非卿慧心,不能及此!”当下命梨园子弟,挑选那善于吹歌的,速往九曲池,依照张太华的言语,全用细乐,歌唱《梁州》。梨园押班,奉了圣谕,便选了十二名子弟,摒除繁音,全用箫笛琴笙,前往九曲龙池,吹唱起来。
后主坐在宴中,刚饮了一杯酒,忽听得龙池那边,杨柳荫中,海棠花下,悠悠扬扬,起了一缕声音,甚是清越;细细听去,乃是玉笛之音;接着又有两种声音,与笛声相和,其音更觉幽细而长,与玉笛合在一处,因风飘dàng,竟辨不出是何乐器;觉得这股乐声,忽断忽续,忽高忽低,令人心静气敛,躁释矜平,如置身高山流水之间,便含着笑,向张太华微微点首道:“有趣得很!但先吹的乃是玉笛,后来与笛相和的,又是两样什么东西呢?朕却分别不出,卿可知道么?”张太华道:“臣妾听来,一是凤箫,一是银笙,故其音袅袅,细长而宛转,能与笛声相合,毫无参差之处。”花蕊夫人也连连点首道:“不错!一定是笙、箫、笛三种合奏,才能这般抑扬低昂,清楚动人哩。”正在说着,又听得一缕娇音,隔水飞来,异常流动。后主忙定了神,拍着手,一字一字的听他唱来,正是唱的《梁州序》新曲,却顿挫有致,高下合节,又夹着池中的流水,树上的清风,更觉得声音飘飘,几yù仙去。后主此时,爽快已极,便命左右:“快斟酒来,朕当浮一大白,以赏此雅之曲。”又对花蕊夫人与张太华道:“二卿亦应各饮大杯,聊佐朕兴。今日之宴,也可算得生平第一快事了。如何可以不痛饮一醉呢?”花蕊夫人与张太华,不敢违逆后主之命,口称臣妾遵旨,便有宫女,替两人换上大杯,斟满了酒,一饮而尽。花蕊夫人也把这事,吟成宫词道:
梨园子弟簇池头,小乐携来候宴游;
试炙银筝先按拍,海棠花下合梁州。
后主这日,因听梨园奏乐,兴酣意畅,直饮至天色已晚,犹未罢宴。那殿中悬着的一颗明月珠,已是熠熠生光,真个似明月一般,照耀得如同白昼。这水晶殿,四围都是琉璃镶嵌而成,被那珠光映shè,更加内外洞澈,纤悉毕具。坐在殿中,如在水晶宫里一样,愈加高兴起来,便命左右进上酒来,连举数觥,不觉大醉。
花蕊夫人见后主醉得人事不知,便命停乐撤筵,同着宫女,把后主扶在沉香床上,轻轻的扶他睡倒,将鲛绡帐垂下。后主首一着枕,已是呼呼睡去,十分沉酣。花蕊夫人吩咐宫人,在床前小心侍候,徐徐退去。看视张太华时,见她也是两颊红晕,双眼珑,已有十分醉意,知道她的酒量甚浅,今日饮得过多,难以支持,便命太华的随身宫人,好好的扶持着她,回宫安寝。太华的四名随身宫人,奉了花蕊夫人之命,连忙点起龙凤宫灯,传了小辇前来,将太华慢慢的扶离坐位,只见她早已柳腰软摆,莲步郎当,低垂粉颈,微合星眼,竟难动弹。便由四个宫人,左右前后的扶持着她,上了小辇。花蕊夫人惟恐太华醉中糊涂,从辇上倾跌下来,又把自己的宫人,派了四名,帮同着送她回宫。这八名宫人,便令小内侍执定宫灯,在前引导,她们簇拥着小辇,慢慢行去。花蕊夫人送去了张太华,又亲至床前,揭起了鲛绡帐,见后主仍是酣睡未醒,便又退了下来,命宫人预备下雪藕、冰李,待后主醒来,与他解酲。
那后主这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