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城门首,然后作别,分路回去,这杜萼回到府中,恰好翰林又早出门到一士夫家去饮酒未回,他就见了夫人,把清霞观幽雅并山中景致、李道士相待殷勤、让房的话,一一说知。那夫人大喜道:“萼儿,既有这样一个好所在,又遇这般一个好道士,此是天赐汝的好机会,何愁读书不成?只是一件,想汝自幼不曾行路惯的,今朝行了这一日,身子决然有些劳倦,可早早吃些晚饭,先去睡罢。待你爹爹回来,我与他商议就是。”
你道世间哪有这样贤慧的夫人?况且杜开先又不是她亲生的儿子,论将起来何必如此十分爱护?人却不晓得内中一个委曲,这杜萼却常有着实倾心的所在,正是俗语云“两好合一好”的缘故。你看这杜萼,遂躬身应诺。夫人便唤丫鬟整治晚饭,与他吃了,早去安寝。次日侵晨起来,梳洗完备,连忙起到堂前,与翰林相见。翰林问道:“萼儿,我昨晚回来得夜深了,不曾见你,却是汝母对我说得几句,不曾唤你问个详细。你去看那清霞观,果然还好读书么?”杜萼道:“启上爹爹,那清霞观果是好个去处,四围俱是凤凰山高峰环绕,并没一个人家,寂静异常,正是个读书的美地。”翰林道:“那观中可还有空闲的书房么?”杜萼道:“书房虽有几间,可意者绝少。孩儿多承那观中李老师一片好情,情愿肯把自己一间幽雅净室,让与孩儿看书。翰林道:“萼儿,果是那李道士真心肯让便好,不可去占据他的,日后恐招别人谈论。况且读书人讨了出家人便宜,叫做佛面上刮金,后来再不能有个发达日子,这是指望读书里做事业的人所最忌的。”杜萼道:“爹爹有所不知,孩儿一到观中,原来李老师向年与孩儿曾在梅花观中会过,未曾坐下,就取出纸笔来,便要留题。那许叔清在旁再三撺掇,勉强吟了一首。李老师看了,老大称羡,后来便指引孩儿,连看了几间书房,见孩儿心下都不遂意,所以就肯欣然把净房相让,实非强要他的。”翰林点头笑道:“萼儿,原来如此。却把什么为题?”杜萼道:“孩儿就把清霞观题几句。”翰林道:“题得如何?”杜萼便把前题清霞观诗句,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翰林道:“萼儿这首诗,足称老健,不落寻常套中,大似法家的格局。固虽题得好,如今出家人也有几个通得的,况又结jiāo甚广,善于诗赋者尽多,以后若到观中,再不可信手轻吟。倘遇识者,从中看出破绽来,到惹人议论,不如缄默为妙。戒之,戒之!”杜萼躬身道:“谨遵爹爹严训。”翰林道:“萼儿,我有一事与你商量。昨晚在康司牧府中饮酒,席上说起你往清霞观读书一事,他第二个公子满心要与你同去。你道如何?”
杜萼笑逐颜开道:“爹爹,孩儿曾闻古人有云:‘择一贤师,不如得一良友。’既康公子果肯同去,早晚讲习间,互相砥砺,不怕学业无成矣。”翰林道:“同去虽好,你不知道那康公子为人,顽xìng极重,专务虚名。倘与他同去,明日到妨你的工夫。”杜萼道:“爹爹所言极是。只是各人自求个精微田地便了。”翰林道:“萼儿,既然如此,今日便可着人去约了康公子,明早打点书囊,一齐便与他同去罢了。”杜萼道:“爹爹,此去清霞观足有三十余里,恐日逐饮食之类不堪担送,还要唤一个家僮随去,早晚伏侍便好。”翰林道:“萼儿讲得甚有理,这件事到是要紧的。终不然馆中没人伏侍,可是个长久之计。但是家中这几个小厮,只好跟随出入,哪里晓得支持饮食?我想起来,倒是那管门的聋子,他自幼在我书房中伏侍,一应事务,却还理会得来,明日何不就着他同去?”杜萼道:“爹爹,既然伏侍有人,孩儿久住在家,诚恐荒芜学业。适才已看历日,明日日辰不利,今日就着人去约了康公子,于十一日一同进馆罢了。”这翰林见杜萼择定十一日起身进馆,便欣然应允。 杜萼又说道:“爹爹,孩儿还有一言启上。如今与康公子同馆,相与尚久,彼此不便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