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之外,宫内似乎无人喜好弹琴,皇帝也极少在承乾宫以外的地方听琴,不知旁人是怎样的心思,在岚琪,全因这是皇贵妃才能做来博皇帝高兴的事,她对此止于神往。
“听说你学过?”皇贵妃问。
岚琪淡淡道:“很多年前的事,臣妾几乎都忘了,这些年连琴弦也不曾碰过,一定都忘了。”
皇贵妃却虚弱地笑着:“试试看呢?兴许记在骨子里,手碰到了琴弦,自然就记起来。”
岚琪不愿她失望,含笑应下,在琴凳上端坐,稍稍调整了姿势和距离,果然如皇贵妃所说,坐下来了就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初学时千百遍反复的动作,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扬手,将纤纤玉指抚过琴弦,却只听得闷闷一响,岚琪愣了,皇贵妃也愣了,她没再敢碰琴弦,半晌皇贵妃苦笑:“弦松了,不成调了。”
皇贵妃不记得自己几时起不再弹琴,至少病重这两年,不曾碰过,现在她不再需要刻意做什么讨皇帝喜欢,可如今,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皇上终究是喜欢听琴的,只是他听我弹琴,总有几分变了的味道,他心里明白,我更明白。”皇贵妃喘了口气,慢声细语地说,“你若不嫌弃,这把琴送给你,将来我不在了,你好弹琴给他听。”
“臣妾当年学琴后,就将太皇太后赏赐的古琴沉湖,决定再也不弹琴。”岚琪平静地说,“您的琴,臣妾愿意收藏,更是臣妾的荣幸。可这宫里将来或许还会有人为皇上抚琴,但一定不是臣妾。”
皇贵妃苦笑:“何必呢?将来我都不在了。”
岚琪虔诚地望着她,眼中微微含泪:“可您为什么要离开呢?”
幼稚如孩童的话,是她的肺腑真言,曾经的恨和怨,都过去了,皇贵妃这些年对胤禛的付出,对皇帝的付出,甚至对岚琪的种种帮助,足以让她的生命被珍视,也并非一个人对谁付出了什么才值得被珍惜,而是她自身很努力地活着,谁都能看在眼里。
可天妒红颜,那么美丽而骄傲的女人,就快要消失在这红尘里。
“我阿玛和我的兄弟们,将来会继续扶持胤禛,这一点你无须担心,即便我不在了,也抹不去他曾经在我膝下承欢的事实,四阿哥一辈子都还是皇贵妃的养子,如今的人要记一辈子,将来还会被载入史册,世世代代的人都会这样看他。”皇贵妃慢悠悠说了很长一段话,凝神静气缓过一阵子,继续道,“只可惜,我不能给他一个做了皇后的养母,你的出身无法改变,可我明明能给他更多,却来不及,做不到了。”
岚琪静静地说:“四阿哥自己,会好好争口气。”
屋子里却好一阵寂静,不知是皇贵妃累了说不动了,还是两人相顾无语,岚琪想着要不要让人找琴师来调一调琴弦,低头又细细看这架琴时,皇贵妃突然说:“将来哪怕你不能站在孩子的一边,也别扯他的后腿,他若不争是他没出息,他若要争你不能偏心。你还有十三十四,你一定不能像我对他那样全心全意,就当是我的遗命,你若听得,就好好遵守。”
岚琪望着她,不知该接什么话,皇贵妃到这一刻还是没有放弃,是她太看重胤禛和他的将来,还是她骨子里的骄傲容不得她对此放弃,可她行将离开的人说得这些话,自己说不得呀,她怎么能口口声声说,支持儿子将来去争?
皇贵妃转过脸看着岚琪,病入膏肓的脸苍白无血色,晨起青莲给画了淡淡的胭脂,可那妆容却好像浮在表面,反而更夸张地显出她的憔悴,此刻长眉紧蹙瞪着双眼,死死地等着岚琪的回答。
岚琪的手不自觉地压在了琴弦上,沉闷的一声嗡响后,终于听得她的声音说:“臣妾记下了。”
皇贵妃眼底总算露出几分欣慰,又不放心似的重复:“不要偏心你的小儿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