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就算有交情也还有“交浅言深”这句话在呢。
她一边走一边为这次不欢而散的事件做心理建设,最后回到家时,心情基本上恢复了平静。洗完澡躺在床上,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有两条未读短信,发信的手机号十分眼熟,她对数字天生记忆力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赵初年的手机号码。她握着手机略微愕然,昨天赵初年问她的电话号码时,她并不真相信他会打过来,也压根儿没记在手机里。
打开短信,第一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发送时间就在他们两个人刚分开不久。第二条是前几分钟的:“刚刚说话口不择言,十分难听,孟缇,很抱歉。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手机号,我是赵初年。”
怎么说对方也是她的老师,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怎么都说不过去。孟缇连忙回复过去,字打到一半,被赵初年的来电打断了。电话一接通,在她开口说话之前,赵初年就立刻说:“孟缇,对不起。”
电话那边风声呼啸而过,吹得赵初年的声音也不甚清晰。
孟缇心头一紧,连忙说了好几声没关系,“赵老师,我手机没带在身上,到家才看到短信,刚想着回复呢,你就打电话过来了。其实是我不好,没风度掉头就走,赵老师你别放在心上。”
赵初年松了口气,“那就好,总之你不要误会。我脾气不是太好,被人踩住了尾巴就暴跳如雷。我以后会注意的。”
“赵老师,你脾气很好,不要妄自菲薄,我都无地自容了。”孟缇存心缓和话题,“你是在回家的路上?”
“对,在车子里。”赵初年的声音压得很低。
随后两个人同时静下来,关系缓和之后总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就好像两只刚刚争斗过的动物谈和平,每走出去一步都在变相地试探。孟缇很难接上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隐约觉得如果她不挂电话,赵初年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再见”这两个字,于是说:“哦,好吧,赵老师你一路小心。”
赵初年说:“晚安。”
放下电话,孟缇有点心神不宁,琢磨了一会儿赵初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始终不得要领,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拿起枕边《逆旅》这本书时,她又是另外一种心态了。
《逆旅》这本书只有一百多页,薄薄的,讲的是一位单亲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忙忙碌碌地生活。它跟范夜其他的作品完全不一样,风格差得很多。范夜其他的作品比较商业化,情节相对而言更加富有可读性,带着某些惯性和套路。他的小说里,事件往往起始于一个偶然或者一个细节,然后,事件越滚越大,人物的心理开始走向偏执,最后的结局往往出人意料。读他的小说,激动时让人喘不过气,低沉哀婉时能骗到读者的大把眼泪。
可这本《逆旅》完全不一样。
小说洋洋洒洒十万余字,写了前后大概半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叙述没有任何技巧,一味地平铺直述,每个字分解到半年里的每天,成就了整部小说。书中没有提到单身父亲为什么是单身,也从来没有出现孩子的母亲,连路人都极少出现,更没有什么对话,文笔细致到让人胆寒,可以想象出作者写下这些情节时,脑子里浮现的画面。
孟缇再次翻到小说的第一页。一开头就是衣衫褴褛c疲惫憔悴的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出现某条小弄堂里。
叮咚,叮咚。
昨夜的雨水凝结成豆大的珠子,滚在房梁的黑陶瓦片上,从屋檐边上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瓦片上生了厚厚密密的青苔,张牙舞爪一层堆在一层的“尸体”上。太阳贴在空中,像个半透明的薄膜片。像花瓣一样枯萎着的阴霾密布的天空,就像带着两个孩子走进胡同巷子的那个男人的脸,薄得只剩下一层皮,手指一捅就破,下面露出森森的白骨。男人身后跟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