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多少个孤枕难眠的深夜里,辗转反侧想着的人,如今却成为刻在心底最不愿触碰的伤疤,清晰烙印着那段可笑又丑陋的过去。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抛弃了毕生信条,任人讥讽寡廉鲜耻,甚至辱了章家百年门楣也要爱着的男人。在她走投无路濒临绝望之际,是如何狠心绝情,避而不见。
可笑直到最后一刻,她担心更多的,竟是自己七窍流血的脸会不会吓着他。
没有人能体会,她躺在冰冷的石阶上,紧紧抱着腹中孩儿,一颗心从滚烫一点点绝望的心情。
有多烫,就有多冷。
心上的冷逐渐扩散蔓延到周身,刺骨的寒最终将她全身冻住,连灵魂也牢牢钉在那具被血掩盖连面容都分辨不清的躯体上,动弹不得。
她听见东宫之上猖狂的西北风呼啸而过。
听见屋瓴檐角悬挂的那串凤求凰图纹的八角宫灯,被风吹得胡乱摇晃,嘶哑作响。
听见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呱呱,呱呱,一声一声,孱弱而尖锐。
他那么乖,那么小,那么可怜,他什么都不懂,却已经预感得到——
他被抛弃了。
他终究到不了这个世界,连睁开眼睛看一看,都做不到
泪水从指缝中挣扎流出,章若仪以手挡脸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狼狈,哭的肝肠寸断。
“对不起”
给了你血肉,给了你期盼,却连护你平安降生都做不到。
对不起。
章若仪低喃自语着这三个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如念大悲咒般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仿佛每念一遍,就能赎去身上的罪恶。
“承受不起吗?”
楚辞不自觉皱起眉头,思量着她那句“承受不起”,字字悲切,声声泣血。此刻的她再不复平时无悲无喜的模样,眉间萦绕着一种锥心的悲恸,憔悴得让人心疼。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章若仪?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一直淡雅娴静,无论发生什么,永远波澜不起,宠辱不惊。初进盛世被同事讥讽“花瓶”,面对所有人的质疑,不去辩驳,只专心致志用漂亮的策划书,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就连第一次向她表露心迹,她仍是面色如常,从未出现过淡然以外的其他情绪。
而现在,却被他逼得泣不成声,几乎崩溃了一般。
曾经,他多想看到那张精致疏离的脸上,流露出另一种情绪,如今看到她这副痛不堪言的样子,又心疼得无以复加。
楚辞自嘲的掀了下嘴角,饶是平时再怎么擅于掌控情绪,此时此刻,也假装不了若无其事。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怎么就非她不可呢?
的确,她漂亮c优秀c善良,符合所有男人心中对女神的全部定义。
可比她更完美的,并不是没有,怎么就认定了她,一次次撞破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仍固执得不肯回头呢?
怎么就非要将自己至于如斯境地,已经被她拒绝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不留一丝余地,态度坚决地表示与他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他呢?仍锲而不舍从b省一路追来。
这算什么,死缠烂打吗?
如今他的行为,和那些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
再不放手,连自己都开始瞧不起了。
可真就这么放手,甘心吗?舍得吗?一颗心里满满被她占据着,还能腾得出地来,任由另一个人瓜分吗?
如果跟自己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女人不是她。如果拥在怀里轻怜蜜爱,轻柔索吻的女人也不是她。
只是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
他自幼早慧,又是楚家长孙,从小由祖父耳提面命长大,一举一动备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