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底,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土布骚乱慢慢平息了下来。官府虽然手段生硬,但对新土布的产销进行调控后,新土布的价格还是渐渐企稳,零售价缓慢回升到了每匹4角8分的水平。
在这段时间,残存的布行或布业公司都在忙着调整整顿。或是在筹集资金增加现金实力,或是重新审定合约规范代工制度,或是觉得这行已经利薄干脆选择退出。
只有杨氏布业公司还在稳步扩张。凭借手中优良的现金流情况以及扎实的管理水平,杨氏布业公司轻松将自己的代工规模扩张到2万多户的水平。
因为受前段时间的市场动荡影响以及产能调控的关系,整个苏南大约只剩下10万左右的代工户。另外还剩下约十几万户使用手拉机和机纱的散户,他们或是原来因为布业公司倒闭而被解约的散户,或者干脆是一些有一定资金实力而选择单干的农户。这样一来,杨氏布业2万户的规模虽然看起来似乎不多,还不及联合布业巅峰期一半的水平。但其实它一家的代工规模却已经占到总数的二成,一跃成为整个苏南最具实力的新土布商家。
2万户的代工规模,在销售有保证的情况下,一年的产量能有800万匹以上。如果换算成旧土布,这个产量是以前整个武进县土布产量总数的两倍。非常惊人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的推进的。低调是王道,闷声才能发大财。
在新成立的办公大楼里,杨邵文正在撰写年度工作总结。年底需要向股东们汇报公司经营情况,他需要将今年的营业业绩以及各项开支情况做个梳理,也要对明年的发展目标作出规划,为来年的发展编列预算。
一边写着,他脑中一边思索,该如何才能打开农村土纱市场的困难局面。三个客人的来访,意外打断了他的思考。
三人中,他只认得左边一人。正是卢佟海的父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卢广胜。
可能知道杨邵文与其他人不熟,卢广胜介绍道:“右边这位是富通钱庄的东家富弘毅,中间这位则是本县的闵知县!”
杨邵文有些愕然,他知道眼前几位是当初封杀机纱的主力,双方应该算是敌对才对,不知道他们找自己会有什么事?三人中,闵靖远是官员,杨邵文也不知道该向他行什么礼,要是要下跪磕头,他可有些不太愿意。
闵靖远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颇有威严,有些不苟言笑。“我穿着便服过来,你也不用多礼了。我这次找你来,是有公事要谈!”
杨邵文也没谦让,顺势给他们搬来座椅,让客人落座。
“怎么,杨小子。看你紧绷着一张脸,是不是还记挂着以前封杀你的事,想着奚落我们几句?”
卢广胜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听得叫人难受。
“哪里,只是不知道你们找我何事,心里有些疑问罢了。至于以前封杀机纱的事情,在座几位也是出于公心,小子不敢有什么埋怨!”
杨邵文说归说,心里却有些腻歪。你们拉着个知县过来,我就是心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啊。
“你知道就好。虽然我们最终也没抵制住机纱,你杨氏布业也活得逍遥自在。但结果你也看到了,留下一副烂摊子,还得有人收拾。”
卢广胜说话还是比较冲,旁边的富弘毅碰了碰他肩膀以示提醒。他与卢广胜来之前就约定,他们这次主要是过来寻求和解而不是来吵架的。
闵靖远绑着一张扑克脸,神色严正的说道:“本知县当初封杀机纱,那是出于地方稳定的考虑。只是事不可为,机纱最终还是进来了。大势如此,我也不想多做无谓之事。你自己应该也清楚,除了一开始封杀过你一阵子,后来也没对你采取过什么激烈措施。”
他闵靖远是官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