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血肉与梁柱碰撞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架着康氏的士兵面露愧色,望向秦襄:“将军,属下失职。”
秦襄看了眼额头血流如注的康氏,向那人一挥手,略摇了摇头。
我王龙客盯紧瘫倒在地上,面色青白,嘴角却挂着一弯浅淡的笑容,似是万千烦恼皆逝,可以再无担忧的离去,血色正在慢慢减退的嘴唇上下一合,微弱到不仔细听便只以为是最后一声叹息的声音,他能听到,她唤的是:歆儿。
二十年母女亲情,二十年的富贵荣宠,加上这一条忧愁度日的性命,还了我欠你的亲生父母,歆儿,别恨娘......
只是人生无常,哪堪回首。
身体里的气息慢慢被抽走的片刻里,康氏看到了岁月中隐隐浮现的璀璨的明珠,头戴凤冠,一朝选为东平王妃;潮血暗涌,腹中胎儿终将逝;重生的女儿,粉嫩的面颊,柔软了她死灰般沉寂的心。
在滚金边的镶珠菱花镜前,妇人一手握着梳子,一手挽起少女如瀑的青丝,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娘,你在念什么啊呀?”少女清丽粉嫩的脸颊扬起,嘟着嘴说道。
“傻丫头,每个女孩子要出嫁的时候,娘亲啊,都要为她们梳头,盼她们今后生活的幸福安康。”妇人对女儿的稚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意的笑容遮掩不住她内心的欣喜。
“娘!我还小呢,你就不要我,想把我嫁出去啦!”少女十分不理解娘亲为她梳发时发出的感想,她,还舍不得离开娘亲。
她赌气般扫落了妇人手里的梳子,转过身,一张小脸儿顿时气得通红,撒娇的抱着娘亲大嚷:“我才不要出嫁,我要一辈子陪着娘亲。”
妇人既高兴又不免恼她这任性调皮的性子,伸手拍了拍女子的后背,半开玩笑的调笑着,“要一辈子陪着娘?万一哪天,王公子来提亲,可怎么是好?”
“娘......!”女子泛红的脸颊更显娇艳,羞羞答答的环抱住妇人,靠着她柔软的腹部,磨磨蹭蹭,发出女儿家娇俏的**。
妇人窥尽女儿心事后,疼惜的抱着已经长大的女儿,眼角那晶莹的水润,一直徘徊不前。
傻孩子,你可知娘最幸福的时光便是为你缝衣织线,伴你点点滴滴的成长,陪你梳好出嫁时的发髻,看着你鲜红嫁衣的背影,跨上夫家的花轿.......
歆儿,可惜,娘不能一一为你做到,可是,娘相信,我的女儿,一定会过的幸福安康。
一声“娘亲”死死哽咽在喉管中,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嘴唇无数次的张合,也未凑出“娘亲”二字的唇形,歆玥眼睁睁的看着她,殷弘的血液不断流淌,紧促的呼吸越来越短,单薄的身躯越来越僵硬,最后,那一抹释然的笑容,凝成永恒。
歆玥跪行过相隔的一尺之地,不闻各人发出或惊叹或怜惜的声音,不顾秦襄压在她肩头的炽热的掌心,甚至,她第一次忽略了与她擦肩而过的被捉拿的王龙客,一双失去灵气的双眼里,模糊不清的,只有那个单薄的身影,单薄到她仅仅一环绕,就将她的身躯抱入怀中。
那么凉,那么轻。
没有寒风的秋夜,很清澈,她与康氏的相拥的身躯,一冷一热之间,是生与死的交汇。
她无声的呢喃:“娘,你还没有为我梳髻,看我上轿呢,怎么能这么不称职!”
夜寒惊风起微澜。
同样的失去生气的身体,王燕羽冰凉的手教铁摩勒牢牢握在掌心,即使她再也感觉不到温度,他还是怕她会冷,会跳起来教训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啊,死人好歹也活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