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用想得太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道理,我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了的。”萧玄听着马车的车轮压过石板路的辘辘生,看着柯子墨那双清秀的脸庞此刻带着深深的歉意,就知道对方仍然是有些放不下。
青云书院的马车驶入城南的旧巷,慢慢远离宣阳城里最热闹的地段,周遭的一切都沉默了下来。
宽敞的车厢内,一个少年,一个年轻人对视而坐。
“我出生在边境的一个小村庄,自幼父母双亡,若是他们能给我留下一大笔遗产让我无忧无虑地过完后半辈子也不错,可惜现实是他们都是一无所有地农民。后来我在一个亲戚家帮这家人做些农活,这家的主人虽然只是我父母的远亲,但是待我真的不错,虽然没有天天大鱼大肉,甚至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回有肉的菜,但是也至少能解决了温饱的问题。”
“所以虽然我碰到了父母双亡这种惨事,但是依然觉得老天还算是待我不薄的,我没办法对它产生怨恨。”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的第一眼开始,萧玄就对他产生了某些亲近的感觉,而且他并不会主动去抵触这种感觉。
他忽然想要说些什么。
柯子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事来,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好奇,这少年有着和同龄人不相符的从容和冷静,经历也当有些不同才是。
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对方说完。
萧玄坐在那里,双手扶膝,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原本一直异常坚毅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但是后来,有一伙城马贼洗劫了我们的村子,收养我的那家人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虽然他们没有说,我还是自己离开了村子,不打算给他们造成任何负担。就这样,我开始了到处流浪的生活,只是为了吃上饭,做过很多活计,客栈的帮工c码头上的苦力c酒肆茶楼里的跑堂所有那些事情,也都仅仅只能让我不至于饿死而已。”
“无论风晴雨雪,无论是在猛兽环肆的山林还是强盗横行的边远小镇,只要能不饿死,我就得一直走下去,如果哪天我停下了,可能我就再也迈不动下一步。”
柯子墨心里肃然,虽然萧玄说的很平静,说的很简单,明显是省略了很多情节,但是他的脑海里还是不禁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个举目无亲的少年,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在街头默默走着,没有任何倚靠,为了活下去,吃尽了各种苦头,尝尽了人间冷暖。
他没有过这种经历,故而觉得自己恐怕永远都很难体会到这个少年的感受。
萧玄看着眉头紧锁的柯子墨微微一笑,轻声道:“甚至,为了活命,便是违背律法的事情我也做过。”
柯子墨听得心里一跳,猛然抬起头来,便迎上了对面投过来的那道清澈眼神。
那眼神很静,有些冷,但并不是冷酷无情的冷;有些荒凉,像是有一座荒废多年的古城在那里沉睡;还有一星一点的光芒,透露着少年无法动摇的信心。
他有些惊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道眼神里会包含了如此多的情绪?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真的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自己跟随师父修习三十年,宣阳城里的大人物不知见过凡几,无论是那些从血腥和杀戮中走出来的军中猛将,还是在朝堂中枢里弄权的权贵大臣,又或者叱咤风云的绿林草莽,没有谁能像他一样。
“你杀过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萧玄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十分明显。他的这番话几乎是完全真实的,只是真正重要的,可能是没有被说出来的那一部分。
每个人心里都需要有一些秘密,既然是秘密,那便意味着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