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皇太后请抒厪虑,”关卓凡赶忙说道,“本朝深恩厚泽,断不至于有大礼议的事情出来的。,”
慈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理儿呢,是这么个理儿,可是,前明的君臣,难道就是仇人”
“仇人”二字,压得大军机们的头,又低了一低。
“那位世宗皇帝,”慈安继续说道,“不过十几岁的年纪,难道心肠就那么狠他难道就不想落一个仁君的名声唉,总是火遮了眼,发作起来,不顾一切了”
顿了一顿,“还有那班哭门的大臣们,哪一个不是为了国家好可是唉”
说到这儿,慈安的眼睛,微微的红了,她抽出袖子中的手绢儿,轻轻的拭了拭眼角。
下边儿的军机大臣,包括关卓凡在内,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我觉得,”慈安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这就叫针尖儿对麦芒,都觉得自己个儿占着理儿,都不肯往后退,话愈说愈拧,最终拧成了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了”
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是”关卓凡说道,“母后皇太后明鉴”
“我也不敢说什么明鉴,”慈安说道,“可我想,等拧成了死结了,再来说什么深恩厚泽,大约就晚了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几百口子人,跪在大门口,又哭又闹又擂门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大军机们心中都是一凛,齐齐答了声:“是”
“别说是朝廷,是紫禁城。是大臣了,就是小家小户的,这么闹腾,不也叫街坊邻里笑话不是”
“是”
“所以,总要呃,防患未然。”
“是防患未然”关卓凡清清楚楚的重复了一遍。“臣等谨遵慈训”
有人心中就想:防患未然怎么个“防患未然”法呢
慈安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有几句话,说的不一定对,你们可不要见怪。”
大军机们连忙齐声表示:“臣等不敢”
“嗣皇帝的事儿,”慈安说道,“你们都说,既要继统,也要承嗣,当时我听着。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天经地义的,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可是,看了鲍湛霖的折子”
顿了一顿,说道:“前明的这个大礼议,叫世宗皇帝认孝宗皇帝做皇考,没有什么不对。过继了嘛可是,叫世宗皇帝不认自己的亲生爹娘管自己的亲爹叫做叔父。管自己的亲娘叫做叔母,这不对呀这,这,这”
“这”了几声,终于说道:“这不成了悖逆人伦了嘛”
没有人说话。
“对了,”慈安皱了皱眉。“咱们的嗣皇帝,到底该怎么称呼他的亲生爹娘啊这个,你们可没有跟我说过啊”
“回母后皇太后,”关卓凡轻轻咳嗽了一声,“譬如。臣说的是譬如,譬如嗣皇帝是载澄,他称呼自己的本生父、本生母,就是,呃,恭亲王、六福晋。”
“那”慈安问道,“六爷和六福晋,到底还算不算载澄的爹娘我晓得,如果是臣子的话,就算出继了,亲生爹娘也还是爹娘本生父、本生母过身了,一样要报丁忧的嘛”
微微一顿,“民间也该是这个样子吧”
“呃,是”
关卓凡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回母后皇太后,如果载澄做了嗣皇帝,恭亲王夫妇,就不能算是他的呃,爹娘了,恭亲王夫妇,于嗣皇帝,就是普通的臣子;恭亲王夫妇若薨了,嗣皇帝只能够照着亲王的规格祭吊,不可以呃,仿佛国丧的。”
就是说,不能披麻戴孝。
慈安秀眉紧蹙,发了一小会儿的怔,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的嘀咕着:“这,不对头啊”
母后皇太后的声音虽低,下边儿的大军机们,却都听得清楚,大伙儿都不由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