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宝鋆说,“要设立外务部的消息,你是晓得的吧”
“嗯,听说过。”
宝鋆冷笑一声:“台面上,说什么,国家之间,折冲樽俎,一秉万国公法,什么为求各国主掌交涉之衙门对等通连,不致行文阻滞,言语龃龉,碍防邦交,又什么昭布德信,保护侨客,敦睦邦谊,乃议设外务部听听,说的比唱的好听”
“似乎也没说错什么。”
“那是台面上的话,其实,还不是冲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来的”
恭王默然。
“不管顾问委员会分了多少饼子出去,”宝鋆说,“明面儿上,与各国交涉这一块,总还是归总署管的,现在,设立了外务部,还要总署做什用
恭王无声地吁了口气。
动作虽小,还是落在了宝鋆的眼里,他对恭王的这个反应是满意的,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六爷,你退归藩邸之前,总署这一块,对博川和我,是有过交代的”
恭王打断了他的话:“佩蘅,那不是什么交代只是朋友之间的一个建议罢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不能人走了,还绑着你们的手脚这不好。”
“不管怎么说,”宝鋆说道,“当时,你的将总署和顾委会合二为一的计划,文博川是力赞其成的,谁知道哼”
“怎么”
“六爷,说起来,之所以冒出个外务部,同咱们这个二合一的计划。其实大有关联我从头说给你听。”
“你说。”
“二合一的事儿,”宝鋆说,“前前后后,我催了文博川三、四次,要他面商于轩邸,可是。奇了怪了每一次,他都推三阻四,总是说什么,总署目下冗员过多,贸然提出合并之议,徒令对方作难,云云。”
顿了顿,“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怕总署和顾委会二合一了,他这个总理各国事务大臣的帽子。就戴不着了哼,我还是总理大臣上行走呢,我可没担心丢了乌纱帽啊。”
“博川不是恋栈名位的人,”恭王摇了摇头,“你们相交多年,这上面,你还不晓得他我想,他说总署目下冗员过多。贸然提出合并之议,徒令对方作难。未必是什么托词”
说到这儿,恭王微微苦笑了一下:“总署所谓冗员,确实是多了些。”
之所以说“所谓”,是因为这些“冗员”,原本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冗员”。“顾问委员会”成立之后,大肆侵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职权。总署的许多职官,无所事事,才变成了“冗员”。
“那能怪咱们吗这个屎,是那边儿拉的,这个屁股。本来就该那边儿来擦”
恭王大皱眉头:“佩蘅,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自己不恶心,我还”
宝鋆“嘿嘿”一笑,说道:“我是说,这个包袱,本来该叫那边儿来背的,就算要裁人,也要那边儿来做这个丑人,文博川倒好,嘟囔了几次冗员太多,竟自己动手,开始裁人了”
顿了顿,“六爷,你说,文博川这么干,不是自废武功嘛”
“博川也难啊,”恭王沉吟说道,“不这么做,不足以示人以诚总署太大了,不主动裁小些,人家会想,合二为一,到底是我吃了你,还是你吃了我你们,居心到底何在啊”
顿了顿,说道:“还有一点,咱们原先想的不是十分透彻二合一之后,这个新衙门,主其事者,该是谁呢以博川的资历,难道能居郭筠仙之下那边儿也不好意思呀可是,如果倒了过来,文正、郭副,似乎亦无是理,人家能干那不成了鸠占鹊巢吗”
“六爷,你是说,对二合一之事,文博川犹豫不决,其实是为了避嫌”
“大致如此吧博川真不是以名位为念的人。”
宝鋆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