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公子这话说得不错,最近有一个朋友从北方来到南都,听他说,建奴是今年九月份攻破的边墙,如今整个北直隶都在奴虏的袭扰之下,朝廷已经调遣各路大军北上拒虏了,包括一直在中原剿寇的洪总督,还有总督大同的卢象升,可见朝廷对这件事的重视……”
陈贞慧轻啜一口酒,随口接道。
曹文焕心头一震,一个名字跃入了脑海,以至于众人下面的话,他都听不到了:卢象升?这次是建奴第三次进关,正是发生在崇祯十一年的九月,如此说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卢总督,就要在这个时候以身殉职了。
想起卢象升,曹文焕心头的感情五味俱陈,可以说,他在边堡从军,如果不是正巧赶上卢象升担任大同总督,那么他根本不会在杀胡口一战中名声鹊起,恐怕功劳都被王朴和他的部下贪墨了。正是清正耿直的卢象升,才让他脱颖而出,一路被朝廷提拔。没有卢总督,他现在还在杀虎口的军营里,做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把总。
无论在现代的书本中,还是真真切切的面对卢象升这个人,曹文焕一直对他推崇备至。当年,他离开阳和城进京面圣,卢象升正巧出外巡边,两个人就那么草草的分别。曹文焕原来以为,自己进京之后,还可以回到大同,可是没要到那一次之后,就是诀别之期。
如果当年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大同,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给卢象升一些提示,让他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多加提防,以免遭到毁身阵亡的噩运。
但是,反过来说,以卢象升刚烈的性格,就算自己真的提示他了,他就一定能够遵循自己的话,不去和建奴以命相搏吗?
曹文焕的思绪有些混乱,正在迷糊之时,忽然听到屋门响动的声音,杨龙友哈哈笑道:“来了,来了,让各位久侯了,为了尽兴,杨某特意挑了一位才貌双全的清倌人。”
随着声音,杨龙友已经转过了屏风,在他身后,跟着一位清秀削瘦的妙龄少女,穿着一身大红绫罗短比甲,微微低着螓首,雪白的娇容上带着一抹红晕。
“诸位看,杨某的眼光如何?”杨龙友挥舞折扇,有些得意的道。
此时,其余众人正在清谈政治,围绕建奴进关的事情闲聊了半天,曹文焕因为思念起卢象升,对于众人的争论并没有太在意,这时候杨龙友带着歌妓进入,显然把所有人的精神都吸引了过去。
冒襄第一个拍桌叫道:“哎哟,杨兄,果然好眼光,想不到这醉仙楼中,还藏着这等秀丽绝伦的清倌人,真让我等一开眼界,不过呢,这论起花容月貌,秦淮河上的倌人可谓数不胜数,我等需要的可不是庸脂俗粉之流,就不知道这位清倌的才艺如何?”
杨龙友笑道:“若论才艺,她自然比不上秦淮旧院的那些艳姬通诗博画,不过,此女也应该算是卓跞才情了,听店家说,她可是能歌善舞,在南京教坊司的乐籍里,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
“哦?”
听杨龙友这么一说,众人都把目光望向了少女。少女似乎也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时下名动江左的风流才子,玉颊微微一红,睫毛低垂,轻轻福了一福,轻声道:“小女方芷生,见过各位公子。”
这莺声燕语一出,果然令这些风流文人们赞叹不已。只有曹文焕,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太阳穴却轻轻鼓了一下。
“方芷生?这个名字好熟?”略一沉思,曹文焕恍然大悟,这位方芷生似乎应该和杨龙友有点关系啊!曹文焕在现代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些关于杨龙友的小传,记得秦淮河上有位歌妓似乎是嫁给了杨龙友作妾,名字就叫方芷生。
如此看来,这位方芷生应该是和杨龙友相识了。不过,怎么看这个情形,杨龙友和她似乎也是刚刚相识,难道两个人之间,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彼此认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