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礼司右司正管翼,身为景官读书人,却宣扬让出国土,扰乱景国,干扰内阁决策,理当受罚。管翼,你可服气?”
州衙大堂静得可以听到蚊子的飞行声。
“下官不服!”管翼昂首挺胸,面不改色。
“为何?”方运目光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小事。
“我人族乃孔圣之后,历代君王广开言论,本官乃是进士,岂能因言获罪?”
方运道:“何为因言获罪?这个‘言’是什么?律法规定,骂人者掌嘴,这是否是因言获罪?”
“骂人乃是侮辱他人,伤害到他人,乃是过错,并非因言获罪。”
“那以你之见,只要证明一个人说的话伤害到他人,就可定为过错?”方运问。
“那倒未必,也可能是说话之人就事论事,但有人对号入座,认为他伤害到自己,这岂能定为过错?”管翼道。
方运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只要证明说话之人有明显的偏见,并非就事论事,就可以定为过错?”
管翼略一迟疑,道:“只要那人并没有亲自承认某句话有意而为,就不应该定为过错。”
“照你的意思,罪犯只要不认罪,即便铁证如山,也不应该判刑?”方运问。
“若是犯罪,那就用国法在明正典刑,若非犯罪,仅仅是言语问题,只要说话之人有理有据,即便有失误,也当妥善处置,不能重罚。比如阎知府,虽然污蔑攻击我,但您只是让他坐在家中,不让他说话,算不得重罚。”
方运微笑道:“我之所以罚阎知府闭嘴十日,是因为他的过错是骂人,若他动手打人,我便会捆绑他的双手,不同的错误,自然要用不同的办法处置。依你之言,只要不像刑罚一样伤害到说话之人,本官便可施行,可对?”
管翼微微皱眉,他清楚方运要找自己麻烦,但自己已经认定阎知府有错,若突然改口,那便是戏耍上官,方运有借口出手,若是不改口,那便等于给方运惩罚他的权力。
管翼心如明镜,自己这些年在《象州邸报》发表的内容,的确有明显的倾向。
在场的其余官员也隐约明白过来,管翼若不是进士,方运可以直接将其定罪,但管翼是进士,只要不犯重罪,别说总督,就连国君都拿他没办法,大不了一走了之,反而留下美名。
董文丛则看得更深,方运既然不想背负后世骂名,自然不会因为《象州邸报》增刊的事情惩罚管翼,应该在用其他方式处理管翼。而且前些天,方运独自去大牢里见了几个因为清查花楼被抓的官员,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随后,董文丛轻轻摇头,管翼等庆官在象州根深蒂固,即便有什么把柄,也只有他们心腹知道,被抓的人中,绝对没有管翼的心腹,即便方运抓到把柄,也微不足道,不可能彻底扳倒管翼。
管翼许久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方运缓缓道:“管翼,你可知‘让他三尺又何妨’整首诗的来龙去脉?”
在场的官员精神一振,这才明白方运是针对这句话,因为在不久前,管翼曾经借用这句“让他三尺又何妨”建议景国应该把有争议的土地边境让给庆国,避免引发纠纷。
许多官员心中浮现方运写过的那首诗。
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管翼离开道:“下官听说是您在济县的友人因为房屋占地问题闹矛盾,您写出此诗规劝。”
“不,你错了。”方运道。
“那也许下官或许听错了。”管翼道。
方运坐在主位之上,后背靠着椅背,目光威严,道:“不,故事你没听错,你错的是,以为我写这首诗是为了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