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内,谢府四季园之中,天上新月如刀,铮然间便有杀气传来。
忘官轩内,谢安任由月华从东窗泄落,洒在身上,同时照亮轩堂,气氛宁静得有点异乎寻常。谢安似乎起了兴致,悠然长吟道:
“生命短暂犹若露珠消散,
人们在奔波中探寻答案,
运数仿佛大海起伏不定,
掌上迷离脉纹回路漫漫,
长剑在黑夜吟唱悲歌,
岁月如斑驳铜镜经年,
天际流火叩响大地之门,
岁月星辰刻画沧桑年轮,
纵横交错兮天下之局,
谁能参悟兮世事如棋。”
外面便有英气勃勃的声音传来道:“安叔今夜似乎兴致大好。”
一人白衣儒服,按剑入忘官轩,正是名震天下的儒帅谢玄。
等谢玄抵定身前,蓦地谢安抬头往谢玄瞧来,眼神湛湛,似乎包含着无穷智慧。接着谢安捋须笑道:“玄侄今夜是否为了弥勒教之事而来。”
谢玄大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安叔你,竺法庆的人头,已经到了我手上。”
谢安望着如刀新月,夷然道:“玄侄想借着这势头打击琅琊王么。‘
谢玄捏起桌上黑子,下在天元之处,嘿然一笑道:“安叔是否有雅兴陪我手谈一局。”
谢安欣然道:“夜中不能寐,手谈一局,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手谈便是下棋,这名字还是由支道林口中传来。不过据传支道林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倒是极为贴切。
谢玄正襟危坐,借着窗外月华,屋内灯火,便跟谢安手谈起来。
若有人问他谢玄,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是谁?他的答案肯定是谢安无疑。
谢安不但是他至亲,更是他的良师益友,不论心胸气魄。才情学识,至乎一言一语,举手投足,均令谢玄折服。
一局棋在两人飞快落子的情况下。很快就到了终局。
谢安悠然落子,眼看谢玄的大龙就要被斩断,这时候谢玄飞来一子,居然突出奇峰,直捣谢安中宫。
谢安拂袖拨乱棋子。欣然道:“玄侄以往五十步布局,攻势天下无双,可是刚过易折,到了中盘,便后力不继,今次却能不疾不徐,到了中盘,犹不散乱,可见你的气度已经在棋局之外。”
谢玄道:“安叔我已经明白胜负在棋局之外哩,你问我是否想借竺法庆之死打击琅琊王。我已经决定好了,就让他弥勒教入城又有何妨。”
谢安洒然笑道:“我就怕你太过刚毅想要把弥勒教一网打尽,其实失去了竺法庆的弥勒教,又有何惧,放他们入建康城,他们才认得清谁才是建康城中的主宰。”
谢玄与谢安相视一笑。
孙恩立在颍水西岸,思想却早到了建康城内。
徐道覆在他身后不远处,没有上前打扰孙恩的沉思。
事实上自从孙恩以雷霆万钧的势头击杀任遥之后,徐道覆便感觉到孙恩和他还有卢循之间的隔阂,变得愈发的深刻。
这是一种毫无来由的隔阂。仙凡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实际上孙恩一如既往的教导他和卢循,同时阐发武道的见解也越来越深刻,只是越是如此,徐道覆便觉这至亲至爱的师尊。离他们越来越飘渺。
这并非毫无来由的猜测,而是源于心灵深处的感觉。
因为争天下虽然是孙恩向来的愿望,可是现在他更能感受到孙恩随时能够抽身而去的心态。
固然他感觉到孙恩依旧会竭尽全力覆灭南晋,让寒门和老百姓抬起头来,只是这一切都好似变成了一种游戏,而不是他们眼中的理想和责任。
徐道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