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此时再没有一贯的婉约自持。
她站在佛像之前,眉色森寒,眼中仿佛万年不化寒冰,浑身上下透着肃杀之意,而在她身后,不动明王宝象森严,持剑拿索,怒目圆睁,仿佛也在斥这世道不公。
济恩静默地看着薛柔半晌,才深深问道:“薛施主心意已决?”
“绝无更改。”
“施主可有想过,今日之后,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薛柔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将手中油盏放下,拿着挑签将灯内油芯拨动了一下,整盏灯内的火光便摇曳起来,让得佛堂内隐隐灼灼,也映衬的她面色越发清冷。
“无论面对什么,薛柔都绝不罢手,人挡弃之,神挡诛之,这天既不惩恶,那便……由我来!”
济恩主持看着眼前女子,明明已恢复冷静,身遭的幽森却比方才愤怒难持时更多几分,她神智清明,丝毫不像为仇恨所左右,可是那双透澈的眼中却是让人心颤的冷漠。
薛柔放下手中油盏,朝着济恩行了一礼,“还望主持成全。”
济恩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罢了,佛渡有缘人,施主既已决定,老衲也不再劝。”
济恩站起身来,转身去了佛堂后面,不过一小会,便拿着一封书信出来,那信上红漆塑封,隐隐泛着旧黄,显然封信时年代已久。
他将信交予薛柔,这才道:“老衲不知你和殷氏一族有何关系,也不知时过二十年你为何还能找到老衲,但你午间既能写出那番话来,便是殷相所等之人,此物乃是二十年前殷氏灭门前殷相亲自交予老衲手中,如今转交与你,但老衲尚劝施主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罪魁之人无所赦,但是这天下黎民百姓,终究是无辜之人。”
薛柔接过信后,撕开信封拿出其中信纸,当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写了满满三张纸后,身子微微颤抖,眼中泪意汹涌几乎快要决堤而出,她强忍着心中之意,逐字逐句的看完信中内容,又将其牢牢记在心中后,便咬牙将信纸投入了烛火之中。
虽然不舍,但这东西绝不能留。
看着信纸连带着字迹完全融于烛火之中,变成飞灰落下之后,薛柔才转身,对着济恩说道:“多谢主持成全。”
“阿弥陀佛,还望施主莫忘老衲所言,善恶轮转,多起善念,必有福报。”
济恩双手合十,说完后就不再开口,等到薛柔再次行礼离开佛堂之后,他才看着那一团飞灰叹道:“二十年……终究是来了,只希望……”只希望什么他没有说出口,最后种种全部化作一道叹息,没于佛堂空旷之间。
“师父。”佛堂后面走出一名穿着武僧服的精壮和尚,他看着济恩满脸不解,“师父为何要将信交予那女子,时隔二十年还要踏入这浑水之中?”
济恩双手合十,抬头看着堂内的不动明王宝象,口中无言。
世间之事岂是不想踏入便能远离的,自从二十年前殷相寻他之时,他接下那封信件之日起,便早已身在局中,薛柔既能时隔二十年还找到他,便是已然肯定他手中有她想要的东西,若是他今日回绝了那女子,以那女子方才所呈现出来的气势和决绝,怕是会不惜毁了普济寺来逼迫于他,否则她那句“神挡诛之”是说给谁听的?
这女子不似寻常之人,若真起恶念,济恩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保住普济寺,更何况,当初他也曾答应过殷相,无论是谁,只要能对上他所留之言,便将信交予那人……
对于薛柔济恩并未多言,他只是交代了身旁的和尚,自今日起要闭死关禅修,将寺中所有事务一并交予其师弟慧慈和尚,便于当场便关闭了佛堂之门,让这武僧率四大金刚镇守门前,除非他主动出关,否则任何人不得扰其清修。
薛柔从佛堂出来